“大家都写了啊!”阮绵绵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留个纪念嘛!以后……以后上了不同的初中,可能就……”
“不同的初中?”肖怀宇猛地坐直了身体,睡意全无,那双总是带着点大大咧咧神采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直直地盯着阮绵绵,“谁说我们要上不同的初中了?不是说好一起上实验附中吗?”
阮绵绵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同学录的硬壳封面,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失落和认命:“哪有说好啊……实验附中要积分的……你家在最好的学区,房子又大,积分肯定很高……我家那片,积分……积分可能不够……”她越说声音越小。
关于小升初的积分政策,父母在家里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现实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心上。
那个曾经一起上学放学、打打闹闹的熟悉身影,可能很快就要消失在另一个校门里了。
而且……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情绪:“那个补习班的池嘉澍……好像也是实验附中的保送生。”
肖怀宇听到“补习班”三个字,眉头拧得更紧了,像打了个死结。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刺猬似的短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我不管什么积分不积分!也不管那个书呆子上哪所学校!反正”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我们就是要上一个学校!实验附中!”
阮绵绵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心里那点沉甸甸的失落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茫然:“可是……积分不够怎么办啊?”
“不够就想办法啊!”肖怀宇回答得飞快,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狡黠的光芒,带着点孩子气的自信和属于他这个家境特有的,对“办法”的天然认知,“我爸认识的人多!我妈也能想办法!大不了……大不了让他们捐个图书馆什么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捐个图书馆和买根雪糕一样简单。
阮绵绵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有点酸涩。
这就是差距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写个同学录又不会怎么样……”她又把同学录往他面前推了推“反正第一页是留给你的。”
肖怀宇看着那本象征着“分别”和“可能联系不上”的同学录,像看着洪水猛兽。
他心里的烦躁和不爽瞬间达到了顶点。他一把抓过那本崭新的同学录,在阮绵绵错愕的目光中,看也没看。
“刺啦——!”一声,竟然将扉页和第一页纸撕了下来!
“你干什么?!”阮绵绵惊呼,心疼地抢回来。
肖怀宇眼神异常执拗和认真,甚至带着点凶狠:“我说了不写就是不写!写这玩意儿干嘛?”
他盯着阮绵绵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庄重:“什么破同学录!什么毕业纪念!都是些不靠谱的东西!写一堆废话,留个电话地址,然后呢?过两年搬家了,换号码了,这破本子就成废纸了!跟垃圾堆里那些旧课本有什么区别?!”
“阮绵绵,你记住了。我们不会分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上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甚至同一个大学!我就在你隔壁班!或者就在你前面那个座位!放学了还是一起回家!什么积分不够?什么可能分开?想都别想!我说到做到!”
他把撕下来的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个不容置疑的承诺,“我说了我会想办法!就一定会想到办法!你等着看好了!”
说完,他“嚯”地站起身做出了一个投篮的动作把那团废纸精准地投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双手插进裤兜,挺直了背脊,迎着窗外炽热的阳光,大步走出了教室。那背影,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横冲直撞的自信和决心,仿佛前方所有的规则和困难,都能被他用这份蛮不讲理的执着撞开。
“永远”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和无畏,像一句不容置疑的咒语,又像一个莽撞却滚烫的誓言,重重地砸在初夏午后的教室里。
阮绵绵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那本被撕掉扉页、显得有些残缺的同学录,又看看垃圾桶里那个刺眼的纸团,最后目光落在肖怀宇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上。
心里五味杂陈——有对他破坏东西的恼火,有对他幼稚霸道宣言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那灼热目光和斩钉截铁的话语烫到的、微微发颤的悸动,耳边反复回响着那霸道又灼热的宣言——“我们不会分开”、“永远在一起”、“就在你隔壁班”……
他真的……能做到吗?那个积分,那个现实……
初夏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吹进教室,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阮绵绵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同学录被撕破的边缘。